最后的结局

“云间客，酒中仙，一杯饮下百愁消。”

传言在东山之上的浮云寺里，住着一个极会酿酒的仙人。他鹤发童颜，餐风饮露，所酿之酒仿佛云端仙露，凡人饮上一杯就可忘了所有的忧愁。

既然是仙人，凡人自然是不得见的。然而他同凡尘有旧，与浮云寺中的得道高僧相交甚厚，因而常年居于寺中。

传言，如果有缘人，去往浮云寺，也许能够得见仙人。如果更有仙缘，也许能够得仙人一杯酒。然而有缘人一年还能有三五个，却从没有一个，得了仙人青眼，赠予一杯酒的。

浮云寺虽然占地较广，却不算是一间大寺庙，它甚至可以说是偏僻幽静。若不是近些年浮云寺藏着仙人一事，被人抖落出去，它也许仍旧是默默无闻的隐于深山之中，除了当地人，旁人都不会知道，那里是有一座寺庙的。

浮云寺既然不大，僧侣当然也不会太多，香火也不算旺盛。然而近些年来，因为这样的传说，一时之间，往来香客倒是络绎不绝，踏破门槛了。

然而这不过是民间传言罢了，江湖中人有点见识的都知道，浮云寺里不过是有一个喜欢酿酒的高人在此隐逸，神龙见首不见尾，见着他的人如同传言中一样少，而他的酒酿也从来不给人喝。

“人间四月芳菲尽，山寺桃花始盛开。”

这句在浮云寺，也是同样适用的。浮云寺隐于深山之中，位于山腰半中，东山虽然无名，但是海拔却是不低的。能够千里迢迢，爬上这样一座山，来这样一座无名小寺烧香的，也多是冲着山上的“仙人”而来。然而到了这里之后，他们却无法不为这里的美景所吸引的。

桃林里，有两个人。

一个穿着素色的僧衣，似是此间的僧人。他眉清目秀，双手合十，坐于林间的石桌旁边，神态从容且自若。

而另一个人，一眼看去，便只觉得入眼之处，就只是全然的白了。宽袍广袖，衣袂翩然，便连那头发，也似霜雪般的白。然而这样却让他更显出一种不似人间能有的的气质来。

他站于一旁的桃树下，纷飞的花瓣被风拂乱，吹落在了他的肩上。他手中拿着酒坛，莹白的手指映着粗糙的酒坛，更显得格外美好。他正在从坛中倒出透亮的酒液，然而它们却没能被装于夜光杯里，尽数倾倒在了他身旁的桃花树下。

年轻的僧人看着这一幕，幽幽叹了一口气。

白衣人将酒坛里的酒尽数倾尽了，便转过了头，道：“每一回你都叹气，可是每一回你都不会拦我。”

“既已知道拦不住，又何必拦？”

僧人反问。

“你虽不拦，然而心里面还是想拦的。”

僧人便摇了摇头：“想拦却也未必要拦的。”

白衣人看着僧人，见着僧人的神情，便笑了起来：“不愧是解语僧。实在体贴得很了。”

他眉目间多了两分朗然的促狭：“你知我这酒，是不予人喝的。然而若是你要喝，也可匀你两杯，也不至于尽赠予这桃树，你也不必时刻担忧着这片桃林，何时就开不出花来了。”

僧人脸上露出两分无奈之色：“你这人……真是……”

“我如何？”

白衣人大笑起来。

僧人看着对方的笑，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：“不如何。能得仙人一杯酒，旁人仰羡不及。”

他言及的是浮云寺上的传言，眼前人，正好被误了所谓的“仙人”。

“嗯？”

白衣人眉目间微带了困惑。他似是并不知道“仙人”之说。

僧人心中微叹了一口气。眼前人还是这样。对什么样的事，都不听不问不碰不看，仿佛把自己同尘世隔离开来。

旁人见了，都将对方认做仙人，便是因为这股隔离尘世的气质，近乎于虚无缥缈了。这个人身上……何时才能有一丝人气？

他的白衣仿佛永远不染尘埃，世间所有的污秽，也绝不能沾染在他身上半分。那一头白发恍见沧桑，眸光自来便是冷清而通透的，然而他却远远不到阅尽千帆历尽沧桑的年纪。

也许有的人，生来就是寂寞的。

白衣人也不追问，他将酒坛放在桌子上，目光落在桃花上：“今年的桃花似乎开得格外的好。”

桃之夭夭，灼灼其华。

“桃花开得好岂不是很妙，那你便可多酿几坛酒了。”

僧人抬手给对方添了一杯茶。

僧人从来不会向对方问起“你既然不喝，为何还要酿酒”这种问题。

事实上白衣人不仅不喝，也是不准旁人喝的。酿来好酒，最终都是全然的倾于树下。

从认识对方的那一天起，僧人已经习惯于对方如此做了。

“知我者，虚湛也。”

白衣人笑道，说罢，他侧耳听了一下，唇边便微含了笑意：“小和尚来了。”

小和尚是浮云寺的一个普通小和尚，若说有什么不一样，大概他的职责除了做一个和尚，还得去采摘上好的桃花。

只是说了这么一句，虚湛神色便有了两分了然，于是他放下茶杯，站起身来，去林外走了一趟。回来时，他手里提了一篮桃花。

“你现下便要去了吗？”

虚湛将篮子递给白衣人，问道。

“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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