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第 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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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意走进殷氏集团大厦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时，左脚脚踝还在抽痛。她下意识地挪动重心，双眼盯着不停跳动的液晶数字，忍不住腹诽起罪魁祸首来。

殷氏是国内最大的通讯设备厂商。三十余年前，殷氏创始人、现任董事长殷南山在阳城创办精密仪器厂时，绝不可能知道它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。但要说毫无预料的话，也不可能：殷南山的与时俱进和他的勤奋务实一样出名，殷氏在时代变迁中始终发展壮大的态势就是明证。

为殷南山曾经的总助之一，乐意对大老板的商业头脑佩服得五体投地。就比如最近关于将明城工厂迁移到美洲的方案，她举双手双脚支持。这是殷氏集团迈向国际化的重要一步，说成具有战略意义的里程碑都不为过。

但现任明城工厂总经理殷其慕不同意。董事会议上，他对着已经经过多方审核的方案横挑鼻子竖挑眼，那叫一个阴阳怪气。而能提交到董事会，方案自然得到了为集团总裁的殷其藏的默许。两人意见相左，说起话来夹枪带棒、互不相让。满座面面相觑，没人想卷进这对堂兄弟的争执之间，直到最后殷其慕拉开椅子、想给殷其藏一拳为止——

实际上，除了殷其慕自己，没人知道他那时到底是想揍殷其藏还是仅仅推搡一把。因为他刚起身，坐在殷其藏背后做记录的乐意就跟着站了起来，正挡在两人中间；等到他做出抬手伸出这个动时，乐意直接扣住了他，再一拉一带——

——要不是因为体型差距，会议室的地方又够大，殷其慕就不是被半摔在地这么简单了。

乐意敢对任何神灵发誓，她真不是故意的，她只是条件反射。如果她来得及过大脑，她一定不会尝试对一个比她高许多也比她重许多的成年男人这么做，也不会因为扭伤脚踝而被殷其藏强制休假了。

话再说回来，其实乐意能理解殷其慕。殷其慕他爹殷南风是明城工厂的前总经理，明城工厂几乎可以说是父子俩的多年心血，说搬就搬，哪这么容易？

——要是大老板的飞机没晚点就好了，一定不会搞成这样。

电梯指示灯跳到二十三层时，乐意忧郁地想。

——要是小老板能放下他那张冰山脸好好解释的话，也一定不会搞成这样。

电梯抵达二十七层，乐意又恨铁不成钢地想。

——不不，理解归理解，无论怎么说，殷其慕先动手就不对了吧！

叮，二十九层到了。

乐意瞬时整理好脸上的表情。电梯门刚开，她就挺直肩背，走了出去。这层有五个副总裁办公室，她可不想被人看见什么不专业的表现。平素这层没什么人，毕竟领导都很忙；可今天她刚拐过弯，迎面就碰上了大何。

大何全名何求，是副总裁里最年轻的一个，分管战略投资。他手里还端着印满粉色小心心的卡通保温杯，似乎想去茶水间。猛地看到乐意，他诧异地推了推黑框眼镜。“小乐？你不是休假吗？”

当何求还是营运部经理时，乐意担当他的副手，关系相当熟稔。“哪里休得下去。”

她对前上司露了半个苦笑。

虽然只是过了个周末，可董事会上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不胫而走，因为大何了然地点头。“不是你的问题，”他出言安慰，“依我看，八成是他们兄弟俩置气呢。”

乐意知道殷其藏和殷其慕关系一般，但问题可没这么简单。“不管怎么说，我还是先准备一下。”

她偏了偏脑袋，“照董事长的风，肯定两边都要过问，我可不想被杀得措手不及。”

虽然殷南山一年前就把总裁职位交给了独子殷其藏，可集团既然还姓殷，他当然有最大的发言权。即便方案不是乐意拟的，也经过她的手，答不出来肯定要糟。

闻言，大何瞄了瞄乐意还包得严严实实的脚腕，眼中闪过一丝不甚赞同。“你的脚好了？”

“差不多吧，本来就不严重。”

乐意回答，不能说没有心虚。

大何微微蹙眉。“殷总在电邮里写得明明白白，让你休假一周。”

他又推了推眼镜，“你这样跑回来，肯定没经过他同意吧？”

乐意本想指出，殷其藏自己就是个加班狂人、有什么资格说她，但话到嘴边就改成了：“我是扭了脚，又不是扭了脑袋，殷总太大惊小怪了。”

见大何的眉头皱得更深，她只好补充：“反正殷总今天不在，等他回来我再和他解释。”

说着，她自嘲一笑，“而且我也不差他这一个解释。”

但是大何的脸色并没有变得更轻松。“你是说，殷经理那边……”

“他平白被我摔了一次，我道歉是应该的。”

乐意回以耸肩，做出不在意的样子。她周末在家躺了两天，早就把事情利害都考虑过了。往好里想，她的工和殷其慕几乎没有正面打交道的时候，这次给足对方面子就是了。就是不知道殷其慕愿不愿意买账……

见得如此，大何无声叹了口气。“那好吧，你自己上心点。”

乐意跟大何道过别，继续穿过走道，直至底部的步梯旁。她的工地点就在这里，顶上正对着总裁办公室；一般人想找殷其藏，都必须从她门前经过。

总裁助理本来就要七十二项全能，结果这回还把保镖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……

关上门的时候，乐意第一百零一次地想撞墙。说得好听是护主，说得难听是逾越。同事就算了，董事长问起的时候她要怎么解释？总不能坦白她暗恋殷其藏吧？

想到一贯公事公办的殷其藏知道真相后会有什么反应，乐意没忍住一个哆嗦。不说炒她鱿鱼，总裁助理干不成是肯定的。暂且不提她想不想留在殷其藏身边；殷氏管理层决策英明、职位前程远大，她上哪儿找更好的东家去？